结果证明,在博物馆里赤身裸体最不舒服的地方是温度。在参加巴黎的当代艺术博物馆东京宫(Palais de Tokyo)的首次裸体参观半小时后,我已经习惯了暴露身体的感觉,但我还没适应在宽敞的画廊里流通的冷空气。
站在法裔阿尔及利亚艺术家尼尔·贝鲁法(Neïl Beloufa)的这场以政治为题的展览中,我开始挥舞自己的手臂取暖。我发现,博物馆的温度并不是为只穿运动鞋的人设置的。
似乎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65岁的退休老人雅克莉娜·博安(Jacqueline Bohain)来自法国东部的阿尔萨斯省,她坐了八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来看周六的展览。她试图让自己沐浴在一缕阳光下取暖。其他参观者则在摇晃身体。“我们也许应该转到那边,这样就能站在阳光下,”讲解员玛丽昂·布赫洛-科勒波姆(Marion Buchloh-Kollerbohm)建议道。她把我们带到了展览的另一个区域。
东京宫的“裸体参观”(Visite Naturiste)在法国尚属首次,自3月份宣布以来,吸引了大量公众的关注。有三万多人在Facebook上表示对该参观感兴趣。据巴黎裸体主义协会(Paris Naturist Association)主席、48岁的洛朗·卢夫特(Laurent Luft)称,最近几周有200多万人访问了协会的Facebook主页。
在展览中深思的观众。“我希望把衣服留在门口的经历会帮助他们把自己的部分身份也留在那里,用更开放的心态体验这场展览,”一名讲解员在谈起观众与艺术的互动时说。
在展览中深思的观众。“我希望把衣服留在门口的经历会帮助他们把自己的部分身份也留在那里,用更开放的心态体验这场展览,”一名讲解员在谈起观众与艺术的互动时说。 Owen Frank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我本来预测会有一两百人想来,没想到有三万人,”他在参观开始前接受电话采访时表示。
上午10点,我和其他161个成功搞到稀罕的门票的人在博物馆二楼临时更衣室里脱了衣服。在之后的两个小时里,我们在(穿着衣服的)博物馆讲解员的带领下,参观“不和,夜之女”(Discord, Daughter of the Night)展,这样的裸体参观总共有六次,分布于这座法国最大当代艺术展览空间的各处。展览包括一个大型的悬挂式雕塑以及五个单独策展但主题相关的展览,分别布置于博物馆不同区域,主要涉及的话题是政治冲突和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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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鲁法的《我的敌人的敌人》(The Enemy of My Enemy)主要包括与战争以及其他可怕的历史事件相关的作品,例如美莱村屠杀(My Lai massacre)和轰炸广岛,他的作品被放置在平台上,由一些类似于亚马逊库房里的那种小型机器人带着在空间内移动。
兼任该博物馆教育主管的布赫洛-科勒波姆对我说,她也有想到,将裸体主义与此次展览的严肃主题相结合,可能会有些尴尬。
一名穿着衣服的导游带领着赤裸身体的参观者。据组织东京宫这场活动的团体称,超过30000人在Facebook上表示有意参加。
一名穿着衣服的导游带领着赤裸身体的参观者。据组织东京宫这场活动的团体称,超过30000人在Facebook上表示有意参加。 Owen Frank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我们不想把参观变成一场关于后殖民主题的研讨会,因为那样真的会破坏气氛,”她说。不过,她也表示,“我希望把衣服留在门口的经历会帮助他们把自己的部分身份也留在那里,用更开放的心态体验这场展览。”
其他博物馆也为主题和裸体相关的临时展出组织过类似的参观,包括蒙特利尔的罗伯特·梅普尔索普(Robert Mapplethorpe)特展和维也纳利奥波德博物馆(Leopold Museum)的男性裸体作品展。卢夫特说,“其实看到一些和裸体无关的东西更让我高兴。”
我和卢夫特走进展览一角的一个小房间里,贝鲁法正在那里展出一段来自德黑兰圣国防博物馆(Holy Defense Museum)的伊朗宣传视频。视频模拟了一处集市遭到炸弹袭击的场景。除了运动鞋外什么都不穿地站着看有关暴行(尽管是摆拍)的视频,会让人觉得麻木不仁,但卢夫特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这场展出证实了他相信的一点,即裸体能够极大促进社会和政治平等。“如果世界领导人都光着身子开会,”他说。“他们会冷静得多。”
最后一个环节是看法国艺术家卡德·阿蒂亚(Kader Attia)和让-雅克·勒贝尔(Jean-Jacques Lebel)的一些被称为“恐惧考古”的作品,包括一个房间,里面摆满了报纸和杂志对主要和殖民主义有关的残酷历史事件的报道。布赫洛-科勒波姆把参观团挤到一个小角落里,给我们看一些来自尼日利亚的“疾病面具”。面具上扭曲的五官像是属于麻风病或中风患者。
在其中一个展区展出了一件日本盔甲。“穿上衣服,或盔甲,是一种表态,”一名参观者说。“如今,裸体主义也被认为是一种表态,但实际上截然相反,应该把它看成一种纯粹的状态。”
在其中一个展区展出了一件日本盔甲。“穿上衣服,或盔甲,是一种表态,”一名参观者说。“如今,裸体主义也被认为是一种表态,但实际上截然相反,应该把它看成一种纯粹的状态。” Owen Frank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这些无关完美和对称美的概念,”她对安静的人群说,“而是关于接受差异和它的价值与力量的,”来自阿尔萨斯的退休人士博安对参观团里的另一名成员说,这是一个令人感动的结束,特别是对一群承诺接受和热爱自己身体的人来说。
几分钟后,我们被带到了一个能看到艾菲尔铁塔的露台上。在那里,博安在太阳下取暖。卢夫特说他对当天的活动非常满意,并补充说他已经在和另外几家博物馆讨论安排类似的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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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我倾向于在穿戴整齐的情况下再看一遍展览,尤其是那些政治色彩更浓厚的作品,这样就不用担心那种不敬的感觉了。
布赫洛-科勒波姆说她很享受带我们这个参观团的过程,但东京宫还没有决定是否再组织一次裸体参观。
东京宫展出的一件展品。参与者中男性略多于女性,但年龄跨度大,很多人是第一次公开赤裸身体。
东京宫展出的一件展品。参与者中男性略多于女性,但年龄跨度大,很多人是第一次公开赤裸身体。 Owen Frank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站在露台上,博安对我说,尽管不是所有作品都喜欢,但她很享受这段经历。“我站在阳光下,光着身子,凝望着埃菲尔铁塔,”她说。“生活真美好。”